初识日本茶道

确切说，我这题目很不准确，应该叫在日本品“日本茶道”。喝茶品茶这好理解，但要加一个“道”，变成“茶道”，在我们的字典里恐怕很难找出准确的解释，只能理解为用茶来招待客人的一种仪式，就跟日文里的汉字“照顾脚下”（请勿入内）一样，字形相同，意义不同罢了。茶，源于中国，几千年来早已传遍世界，到了日本，就发展演化为举世闻名的日本茶道。

本来我们当海员的早已养成喝茶习惯，什么铁观音、龙井、毛尖、茉莉花很少有没喝过的茶，水手们工作之余，水手长拎来一个大茶壶，加上一个大海碗，这叫大碗茶管够，没啥讲究。同样是茶，到了日本，变成“日本茶道”就有很多讲究，再加“有朋自远方来，不亦乐乎”，“深山客来茶当酒”，这茶你也别喝瞎了。

我们是去日本大阪运送玉米，在锚地需要熏舱，这才有机会在日本体验“料理”、“茶道”的。我们下榻的旅店，老板是个很好客的中国通，姓名里有个小田，我们就叫小田了，一次他要带船长管事去品茶道，因我与管事同居一室，自然近水楼台借了光。市内那家茶道馆有100多平方米，上下两层，分成多个小茶室。进门时有一个身穿和服、浓妆艳丽的少女侍者，跪在门口迎接，用唱歌似的日语说“欢迎，欢迎！”

我们选临窗的一个茶室，室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沙发茶几茶具，而是一尘不染的榻榻米。窗是古朴的木制窗，糊着仿古的白纸。墙上是汉字书画，不过我对那龙飞凤舞的书法是个门外汉，一个大字不识，只有一横幅，上书两个有力的大字“武士”，让人想起日本武士道来。老板指引脱鞋，躬身入内，依次跪坐，正值日本冬季，榻榻米上是温热的，一时倒不知那热量是如何送过来的，取暖设备在何处？

跪好后，就有一位仍然是和服浓妆的女侍者踏着碎步，入内跪送一张餐巾纸大小的白纸，上面有红纸剪花一朵，依次放在每人面前的榻榻上，整个过程都是日本式的温文尔雅，礼貌有佳。然后是另一个女侍者托盘入内，用同样的动作在每人前面的纸上放一个棉纸小包，包内有糖一块。然后才由第三名侍者送茶入室，那是仿古瓷碗，古香古色，茶也不多，绝非我们海员饮用的那种大海碗满碗茶。要论量，也只三五口，茶水呈淡绿色，闻其味，便觉清香可口。

主人不动口，我们自然不敢贸然先动手，我国历来就有客随主便之说，日本也是如此。等侍者退出后，只见小田先将那块方糖置于碗内，用左手掌平端茶碗至胸部，面向我们，轻声说：“请吧，对不起，我先饮了。”见此我们依次举碗，依葫芦画瓢放糖，用左掌平端茶碗齐胸。这还没完，我们目视老板饮前将茶碗顺时针方向转二次，每次约30度左右，然后才可品茶。我这里说是品，就是不能一口喝干。品一口后，要用右手指在碗边品茶处微擦数下，再将茶碗逆时针方向轻轻反转二次还原。然后放下茶碗，开始聊天。小田说转动茶碗是出于礼貌，茶碗对着送茶者的方向，算代表人家的面孔，按茶道规矩对着人家的面孔喝茶算不礼貌，所以要转动两次共60度才能喝茶。

时间说长不长，倒是管事的将军肚实在难以承受跪姿，我的脚早已麻了，只是没敢动罢了。管事这一动，小田便知我们的功夫没到家，或根本没有跪的功夫，便说：“真是对不起，怎么能让你们这样跪着呢，随便吧，时间一长，连我的腿也酸了。”他边说边换了姿势，我们都有大赦之感，心想，这叫功夫茶才名副其实。随之放松，船长与之聊起来，小田说日本的跪坐，还要源于中国古时的“跪坐”呢，中国的“以茶待客”传到日本而成为“日本茶道”，加上日本历史上多地震，人们便于地震时撤离，室内一般都很简陋，所以才演变成现在的榻榻米和跪坐这种独特的日本风格。在说笑声中，那碗茶分三次喝完。退出时，由侍者依次摆好鞋子，然后小跑似的到门口，“跪坐”在门口为我们送行。